作者简介
周永温,年11月出生,高级*工师、高级经营师。曾任解放*某部报务员,浙江省永嘉县沙头粮管所工业会计,永嘉县委办秘书、工业主办会计、办公室副主任,永嘉报社编委办主任、永嘉报社副总编,报喜鸟集团有限公司董事会办公室主任、*支部书记、总支部书记,现任报喜鸟*委书记兼工会主席、《报喜鸟服饰》杂志主编。
一、祖屋
祖屋,是祖上留下来的老屋。
我家的祖屋在楠溪江中上游的一个小山村,这个村叫上泛村,相对高度米上下。大楠溪从它的山脚下蜿蜒而过,41省道线与大楠溪并肩而行。山脚下的东南边是古陶村,山脚下的西南边是鲤溪村,从鲤溪村沿着一条盘曲古道可直通上泛,现在有一条5米多宽的水泥公路经过古陶村连接41省道线。
几年前,上泛村还属于永嘉县岩坦镇的鲤溪乡,现在划归岩头镇管辖。比我大五个辈分的族公,被时人誉为“行书厨”的清代南元周衣德公写自己的家乡《上泛》一诗云:
层山高不极,杳杳望云深。
岭曲盘陀上,峰回去雁沈。
人家同窟室,樵径入烟林。
三百年来久,鸟迁古木阴。
这首诗写出了我的祖籍上泛村的地理景观人文特色与历史发展境况。衣德公写此诗的时候,距今已有来年的历史。所以,自上泛始祖汝鉴公从永嘉的上塆村“鸟迁”至上泛已有多年的历史。上泛是个周氏古村落,自一世祖汝鉴公开山至今,后裔已繁衍至二十代的“绍”字辈。我的辈分大,是十五代的“方”字辈。上泛的辈分是沿袭阳谷(即永嘉东皋的填垟村)周氏“景宗尹昌,汝于钦九,玄子懋邦,朝家必大,明启方福,寿星望绍,一观可修,笃华则清,伦衍恒存”的辈分排辈的。
从平阳陈家营(现周门楼)周瑞麟公算起,我是阳谷周氏第二十七代传人。查永嘉周氏家谱,上溯至周朝最后一位天子周赧王的第三个儿子周宣公为本族中华周氏第一人推算,我是第七十一代裔孙。据《史记?周本记》,再上溯至周武王、周文王、后稷,直至轩辕*帝,永嘉周氏一脉相承,至我辈已是第代。去年,我的父亲为上泛大宗祠堂重修撰写的一幅对联,高度概括了周氏家族与家族文化的发展史:
宗传姬旦功高细柳家声震汉室
礼绍周官泽普爱莲道脉润中华
上泛村的地势像是一只朝南摆放的单人沙发,民房依山而建,下面的一块平地中间是始祖汝鉴公的祠堂,即大宗祠堂,是全村族人共同始祖的祠堂,也是全村人朝拜的地方。我家的祖屋就在接近“沙发”靠背的顶端,从村里最高的房子往下数,祖屋算是第二高的,所以小地名叫“高屋”,住在“高屋”一带的人都被称为“高屋人”。
祖屋是一座很普通的老房子,是在楠溪江流域很常见的那种木结构的二层楼房,总共有七间,以中堂为中心,右边有正间、二间、三间、偏舍;左边有正间、二间。每一间房子分为前间与后间,前间为起居室,后间为灶间。祖屋正屋五间是我的曾祖父建造的,右边的第三间与偏舍是我的爷爷后来加建的。曾祖父是一位很勤劳的山民,农闲时他自己上山砍树,背木料,雇请建房师傅建造,房子建成至今大约已有多年的时间。曾祖父有两个儿子,大儿子讳明亨,我称之为大公,也称呼为大阿爷;二儿子讳明利,就是我的爷爷。分家时,大公分到祖屋的左边两间,我的爷爷分到右边的两间,中堂众有众用。
我的爷爷有三子三女,大伯父名文星,二伯父名文高,父亲名文照,取名为“文星高照”之意,大姑妈、二姑妈、三姑妈,分别出嫁附近的岩头村、下家岙村与陈岙村。父辈分家时,抓阄分房,大伯父分到正间,二伯父分到三间前间与偏舍,我的父亲分到二间与三间后。
二、我与祖屋
其实,此前,我对祖屋以及与祖屋相关的事情了解的并不多,祖屋在我的印象中是朦朦胧胧的。
在我出生的时候,我的父亲早已离开祖屋,那时他在永嘉县委宣传部工作,当时的永嘉县委县*府驻地在温州市区的九山河边,我家住在市区七枫巷41号,我就出生在这里。在我的记忆里,大约在我四五岁或者更小的时候去过楠溪江祖屋,好像是乘坐陈岙姑父的蚱蜢船儿去的,记住的事情不多,只记得有一次肚子不适,喊疼,喝了奶奶煎的草药汤后就好了,还记得奶奶在柴火灶里烤了一片鲳鱼干给我吃,很香很酥的感觉。第二次去祖屋大约是十来岁的时候,好像“文革”开始不久,可能是年,奶奶已去世,那一次是与我的大哥一起去的,先坐轮船到沙头,而后步行数十里到枫林徐家湾我的舅舅家,次日再步行爬山到上泛。这一次去祖屋记住的事情就多了些,记得有一天夜里与堂兄一起外出,爬到别人家桃树上偷桃子吃;白天常去二伯父家杨梅山上摘杨梅吃,还跟随二伯母去过平龙山的一个庙里,看二伯母进香求神;有一天晚上与大哥一起下山,去楠溪江对面的陈岙姑妈家看古戏,还记得从上泛返回徐家湾时二伯父牵着我的手,走过雨后大水中的长长的东皋矴步。第三次去祖屋是年春节刚过,参*前的几天,去看望亲族,匆匆地去,匆匆地回。此后,去楠溪祖屋的次数也不多,有几年的春节、清明节去祭拜过祖坟。
关于祖屋与祖屋相关的一些故事,后来,我陆陆续续知道了一些,但不成系统,迷惑之处尚多。前年趁春节长假,我去居住在瓯北五星村的92岁高龄的老父处,请老父再次讲述上泛的一些老故事,讲述过程中,父亲的思路还很清晰。事后,我把父亲的讲述记录整理出来,形诸文字。
三、阿爷与阿婆
浙南一带称呼爷爷为“阿爷”,称呼奶奶为“阿婆”。
我的阿爷身高约1.69米,中等身材,平时农闲与阿婆做素面,没有经常做,一般为麦收后。
阿爷喜欢做点小生意,卖茶叶,当时交通不便,步行挑担到温州市区卖茶叶,半个月的时间一个来回。阿爷先是挨家挨户上农户家收茶叶,一两二两也收,收干茶,而后自己再整理加工,挑到沙头再坐船到温州卖。那时温州东门有很多茶叶行,有很多茶贩,来去温州一趟能赚二至三个银元就算是好的,有时亏本。赚了钱,阿爷就会买些“朱梅鱼”等咸货回来,为家里添上一些海味。
阿爷还喜欢与人合作杀猪卖肉,卖完肉,肉篮就放在别人家,常常是别人家都有新鲜的肉吃,自己家没肉吃。有一次与人合作一次宰四头牛,也没什么钱赚,还亏了。阿爷上过几年蒙馆,能记账,比阿婆大2岁,比我父大44岁。照此计算,阿爷出生的时间应该是清朝末年的年间,阿婆是年出生的。阿爷“明”字辈,阿爷在农业劳动上是把能手,特别是犁田犁得很好,小山田田角边也能犁得到,我父当时年少,常跟田作业,辅助劳动,割草喂牛,处理田边地角。
阿爷虽未学过砌石墙,但山田田坎都是自己砌,墙砌得很牢固,不易坍塌。阿爷在加建祖屋右边的三间与偏舍时,填屋基,定柱磉,打水平,阶前坎,都是阿爷亲自做的。
也许过于劳累,阿爷到了55岁后劳力渐失,大约58岁时完全丧失了劳力,年66岁时去世,阿爷坟墓坐落在祖屋后面的后龙坪水塘边,坐南朝北。据风水先生说,此地风水好,乃为“金钩挂月”之地。水塘的西北角现仍有一棵一百多年树龄的柿树,据说是阿爷亲手种植的,现在仍然活力十足,春夏绿叶葱葱,秋日红柿满枝,树型端庄大方,玉树临风。
我的阿婆养鸡,一只鸡往往能养到四五斤重,宰杀煮熟后一定要家人一起吃,全家人围坐,主劳力吃鸡腿,老人吃鸡脯肉,让家人先吃,自己最后喝点汤。阿婆娘家陈岙村,名青翠或阿翠,我父回忆,其儿时去舅舅家拜年,堂舅舅见我的父亲就会说“青翠儿来了,翠儿又来了”。阿婆未读过书,当家立业样样会,是料理家事的好手,粮食粗粮细粮搭配,先粗后细,生活条件相同的邻居常到阿婆家借粮。阿婆与妯娌间相敬如宾,对儿媳也很好,她的儿媳个个尊敬阿婆。阿婆待人接物好,凡是家里亲戚朋友来,都热情接待,以自家种的蔬菜等为主,过年腌制的咸肉相待,与邻居和睦相处,性情很大众化。阿婆懂草药医,家里与邻居的孩子生病多是阿婆去山边地角采草药治疗,伤风感冒普通的腹泻腹痛之类病状不用去看医生。年,阿婆86岁高龄,寿终正寝。
四、大伯父
大伯父,大约十五六岁就下地干农活了,犁田种麦,挑粪,样样干。我父11岁那一年,大约是年,家里两次遭遇“赖人命”。
大公的第三个儿子启汉伯与同村一位族人结怨,失手把对方打死了,族人品案,无辜的阿爷受株连赔钱50个银元。此案冤仇未解,新案又起,对方家人寻衅,启汉伯出手太重,又打死两人。无辜的阿爷再受株连,阿爷携全家人外逃,我父亲牵着两头羊逃到蓬溪的姑婆家,阿爷阿婆逃到下家岙我的二姑妈家,在二姑妈家做素面度日。半年后,族人讲案,赔钱,阿爷又出个银元。因阿爷家没钱,就出卖银租八九石。此事给人的教训是深刻的,古人云冤家宜解不宜结,意气用事害人害己,后人当可牢牢记取。
启汉伯的长兄启芹伯,一表人才,长相很好。我的父亲出生不久,启芹伯应征当兵,据说他当兵前,还到我的阿爷家抱了一下还在襁褓中的我的父亲,对我的父亲说了一句“我会回来的”。当时,北洋*阀割据,时局动荡,战事频乃,启芹伯*鹤一去不复返,94年过去了,杳无音讯,疑为战亡失踪。
为了赎回两次被“赖人命”出卖的银租,我的大伯父去乐清大荆挑猪仔到楠溪卖,去乐清芙蓉挑盐到仙居卖,要攀爬很多山路,辛苦至极。后来,民国通货膨胀,货物一天三个价,做生意的人都亏空殆尽。抗战后期与解放战争时期,货币自发停用,以物易物。困苦的生活,练就了大伯吃苦耐劳的精神,他是个闲不住的人。解放后,大伯曾被评为县级劳动模范,有一次去县城开会三天,大伯说老坐着听别人讲话不干活,受不了。
五、我的父亲
我父读书时,私塾办在上泛康林公家的轩间楼上,明孝公为老师,学费一年二三个银元,一个老先生教三十多位学生,上午放牛,下午二三点钟以后还去放牛,有空去读,没空就不去,明孝公写对联“酒杯字”写得很好。我父十四五岁时,书院办在下泛,老师是小学毕业的,会教数学,加减乘除等,父亲在这里学到了数学的基础知识。我父17岁去岩头小学插班上五年级,开始地理成绩不好,第二学期赶上,毕业时全科成绩居班级第一。民国时,男子18岁就要抽壮丁,当兵,大伯买过壮丁,二伯也出过丁银后才没去当兵。买个壮丁需好几百斤的稻谷银,尚在读书的青壮年不用抽壮丁。父亲春季小学毕业后,去港头广化寺补习了半年,秋季考上了位于平阳县郑楼的浙江省立温州师范学校,抗日时期,温师搬迁泰顺莒江。
父亲向我讲述了他在少年时一次“捺花会”的故事,事情已经过去79年了,那时父亲才13岁,大约是年间。当时,鲤溪一带盛行“花会筒”。“花会”是楠溪江山区一种*博的方式,其形式与现今的“六合彩”有点相似。“花会”往往带有浓重的迷信色彩,“捺花会”的人要去求神问佛,据说求神佛托梦施点才能捺得准。上泛山脚下的固桃村,住着几十户人家,村里有一位叫“烂脚存生”的人,常年在上泛做砖瓦,说固桃有户人家有个木刻的“招财爷”神像,“求花会”准得很。
我的二伯父听说后,就与启仁伯一起,将“招财爷”木头神像请回家。“招财爷”神像一市尺多高,安放在我家祖屋正间楼上。此后,我的二伯与启仁伯,每夜都睡在楼上,守着“招财爷”求梦求点,但守了好几个月,“招财爷”也没有托梦或施点给他们。一次,他们两人外出,没有睡在招财爷身边。我的父亲就睡到了正间楼,睡前,我的父亲对着“招财爷”说:“招财爷啊,招财爷,我的二哥与启仁哥两三个月给你点香点烛守护你,你一个梦也没有给,今晚你要给我一个好梦,否则,明天把你送到‘三个节’扔下去,让你尸骨无存!”。“三个节”是上泛最高的一个山顶,下面的岩门是悬崖绝壁。当晚,我父亲还真的做了一个开筒梦,梦到“花会”就做“陈拔桂”。次日,父亲将自己平时积存的12个压岁铜板交给书院康林公的儿子秀珠伯代捺“陈拔桂”。当天鲤溪“花会”开筒,开筒后还真的是“陈拔桂”。后来我父问秀珠伯,秀珠伯说“铜板在我这里,会给你的哪”,几天后秀珠伯给了我父24个铜板。我父亲说至今还不知道秀珠那天去捺了没有,如果捺了,应该赢了个铜板,如果没捺,秀珠自己赔了12个铜板。
后来,那个“招财爷”再也没有托梦,我的二伯与启仁伯也没有把它送回固桃村,一直放在祖屋正间楼的谷仓背。直到“文革”期间,大概被我二伯父的大儿子时任村团委书记的岩福哥破“四旧”了。
六、老太打盐兵
上泛村至今还流传着老太打盐兵的故事。
五份太有五子,“朝”字辈,五个儿子少时虎头虎脑,机智灵活。有一年,五份太请来武术老师教几个儿子学武术。因次子朝綍公好动,又有点傲慢,怕他学了武功惹事生非,五份太就没让朝綍公学武术。每当武师教其他几个儿子练武功时,就把朝綍公关在屋子里。朝綍公人很聪明,他从门缝里偷偷地看兄弟们练武功,偷偷地在屋里练,一招一式地学。天长日久,朝綍公竟然比其它几位儿子武功练得还好。成人后,老大朝纶公与老二朝綍公功夫最好。有一天,朝纶公与朝綍公一起去上泛后龙山顶珠上砍柴,山林里突然蹿出一只吊睛大老虎向朝綍公扑来,一口咬住朝綍公的头,朝綍公急忙伸手掐住老虎的脖子,一边大声喊救命。朝纶公在附近听见朝綍公的喊声,知道大事不妙,遇上老虎了,他赶紧挥刀砍下一棵拳头粗的树木做武器,赶来相救。朝纶公挥舞棍棒,几下子就打跑了老虎,救下了老二,从此老二的头上留下一圈被老虎咬过的疤痕。
后来,有一次,朝纶公与朝綍公兄弟俩一起去乐清贩盐,路过虹桥集市,看见几位清朝盐兵正在殴打一位老人,便上前阻拦。盐兵一看,两位布衣竟敢阻拦他们的“公干”,数十盐兵立即转变方向,一起围殴兄弟俩。朝纶公朝綍公挥舞扁担、棒拄与盐兵搏斗,数十盐兵被打的丢盔弃甲,狼狈不堪,一败涂地。此时,只见一位戴着红缨帽的盐官总把头,从城头飞跃而下,他原先漫不经心地在城头看手下与朝纶朝綍公相斗,一看手下兵败,气急败坏,便亲自出马。盐官把总挥动十八斤铁铜棍,飞奔而来,直向朝纶朝綍公打来,双方斗打数十个回合后,把总力不能敌,使出他的杀手锏“铁门闩”。把总也并非等闲之辈,一般人遇见他的铁门闩必死无疑,朝綍公早已看出门道,立即一个“挖门*”打飞把总的铁铜棍,铁铜棍飞出刮去总把的一只耳朵,把总落荒而逃,朝纶朝綍公不再追打。
朝纶朝綍公回家后,得知衙门通缉,便不敢在家,欲藏匿亲戚家。后又想,好汉做事好汉当,不连累亲戚,便自动向衙门投案自首。官府审问中,得知朝纶朝綍公有五个兄弟,又见朝綍公头上的疤痕便问缘由,朝綍公如实说来。衙官思忖,老虎都斗不过兄弟俩,五个兄弟是五虎落垟啊,不得了,留人是后患,便判处朝纶朝綍公死刑。斩首后,朝纶朝綍公尸体被推到一个树坑里草草掩埋。事后,两位太婆整天以泪洗脸,想把朝纶朝綍公的遗体弄回来重新掩埋,但几次派人去挖,都挖不出来,说是坟墓里长红筋,挖不出来。多年后,两位太婆忧郁而去世,同葬在上泛三房祠堂东边八九十米处。朝纶朝綍公的后人,请来风水先生去乐清查看朝纶朝綍公的坟地。风水先生说,坟地树根已结晶,须用白狗血洒入树的根部,尸骸才能挖得出来。后来朝纶朝綍公尸骸移出,安葬在上泛宗祠右前方不远处的“白龙田”。
据说,朝廷得知朝纶朝綍公武功高强,遣人前来请两位太公任朝廷武官,但公差到来时,两位老太已被杀,回天无力,一代英豪就此陨落。
初查《永嘉周氏谱(修订本)》,五份太应是邦英太,有五子。朝纶太公,是路下老宗祠边“三座屋人”的直系老太,永嘉县楠溪江旅游管理局原*组委员、办公室主任周建国就是他的后裔;朝綍太公,是“高屋人”的直系老太,包括我家、吉旺家、方鹊兄弟、志友等。
有年清明节,去上泛祭祖扫墓,查阅收藏于上泛村委会办公室的《周氏家谱》,得知朝纶、朝綍太卒于年,朝纶太时年仅35岁,朝綍太时年仅30岁,时为清朝乾隆年间,至今已年。实地考察,朝纶、朝綍太同葬于上泛白龙田无疑,墓志铭清晰,墓待修。
七、周李盘案
“周李盘案”,是上泛建村以来历史上的惊天大事,事情大约发生在清朝末年,左右。
上泛的后龙山原来是官山,溪坑透到都是官山,官山开荒种田谁开出来就属谁所有,三年不用纳税。后龙山离上泛很近,仅二里多路,有些上泛人就去开山种番薯,或放牛。上泛去官山开山种地的人逐渐多起来,鲤溪人不让种,说后龙山一带是他们的,常把上泛人种下的番薯等作物拔掉,上泛人去后龙山放牛也常受到阻挠,产生矛盾纠纷,常有小打小闹。上泛人认为,后龙山不是鲤溪人的,鲤溪距离后龙山远,有一铺多路,且上泛人首先开发垦种。因此,矛盾逐渐升级,常有人打伤。
鲤溪是个大地方,人多,上泛地方小,人也少,斗不过鲤溪人,常吃亏。一次,上泛召集附近周姓村的族人打到鲤溪村,烧毁李姓祠堂。家祠被烧,鲤溪人岂肯罢休。不久,鲤溪人策划报复,准备火烧上泛村。我家有一位“必”字辈太婆的娘家是鲤溪人,太婆得到消息后,暗中与兄弟商量好,要保护妹妹家的安全。太婆的兄弟也有心保护妹妹家,就暗中对鲤溪村人说,道坦插着红旗的那座房子不要烧。一天夜里,鲤溪人从上泛后面的高山头冲下来,有人不知道,就把道坦插红旗的房子先点火烧掉。这次浩劫,上泛村损失重大。上泛村有一条中心路,路的上方称“路上”,路的下方称“路下”,再往下的自然村称“下泛”,全村被大面积的烧毁,路上、路下只剩下两座房子,一座是祠堂,一座是槠树窟的民房,下泛只剩下一个庙。
后来,有人用楠溪方言编了一则顺口溜,曰:
路上打得闹,只剩一祠堂;
路下打得泼,只剩槠树窟;
下泛打得便,只剩一个殿。
此次事件,是两个村的悲哀,当时双方死伤不少人,最后还有很多人头无人认领,集中埋葬在上泛冬瓜岩(又名灯光岩)下。
历史的时针指到了今天,周李两家早已化干戈为玉帛,但历史的教训要牢牢记取,村有纠纷,氏族有纠纷,纠纷的双方应坐下来好好地谈判,或者报告官方调解,千万不可动粗,更不可动武,否则,会把事情搞得更糟。
周李盘案的时间,至今大约至年之间。必字辈太婆,应是我父亲的曾祖母辈。查上泛《周氏家谱》,我父的曾祖父为必聚公,“必”字辈,出生于年,卒于年,墓于上泛村东南方向七八里外的路坪降。我父的曾祖母李氏娘家为鲤溪人。据父说,我父小的时候,鲤溪的李本某,到上泛买仔猪时家人仍有称呼他为表叔。
八、牛坟
祖屋里的人知道,上泛有一个“牛坟”的故事。
上泛三房祠堂旁边不远处的“两个田”有一座牛坟,这里埋葬着一个大水牛虎口救主人的故事。故事发生在何年何月已不可考,是上泛哪位太公爷也已无法考证,暂且以“犁田公”代之。
一天早上,犁田公匆匆吃完早饭,赶着自家的大水牛去“两个田”犁田。下了地,犁田公给牛挂上牛轭、犁把,因平日里这头牛很听话,所以犁田公就没有用绳子系住牛扼。牛在前面走,犁田公在后面扶着犁把,一个来回,一个来回地犁。时近中午,田也已犁了一大片,当牛犁到的山边树林旁时,牛突然停住不走,并抬头竖耳向边上的山林里警惕地张望。犁田公还以为牛偷懒,便几次欲举鞭向牛挥去。此时,突然一只吊睛大老虎从山林里蹿出,直扑犁田公,一口咬住犁田公向山林里跑去。牛见状,当即挣脱牛轭、犁把,向老虎追去,一直追到门前山,才追上老虎,它用两只角使劲地顶撞老虎,老虎见大水牛来势凶猛,明知斗不过这只大水牛,便扔下犁田公,仓皇地向山林深处逃去。
人救下了,可是犁田公已气息奄奄,牛当即用牛角插进犁田公的腰带,慢慢地将犁田公挑起,一步一步地将犁田公背回家中。到了家,犁田公的家人一见牛挑着犁田公回来,误以为是牛挑死了犁田公,就大声地咒骂大水牛,并说要杀了大水牛,牛有口难辩,心里冤屈,只是流泪,当场气绝身亡。过了一会儿,犁田公苏醒过来,断断续续地说出原委,说完就断气了,家人这才知道是牛救了犁田公,冤枉了牛。牛已死,不可复活,犁田公的家人在“两个田”上方挖了个牛坟,举行了隆重的仪式,把牛安葬了。
后人为了记住牛坟,便在牛坟旁边种了一棵绿柿树,现在牛坟与绿柿树都还在。关于牛坟的故事,年出版的《永嘉民间故事选》一书也有记载,但说法有不同。
九、南元太
祖屋里的人还知道,上泛有一位南元太。何谓南元?清朝顺天(北京)乡试,无论那个省份的人均可应试,惟第一名解元不论成绩如何都属直隶省,第二名则必属南方人,故称南元。
南元太的榜名衣德,原名家灏,字学濂、子莲,号藕农,又号立甫,是上泛“家”字辈老太,比打盐兵的老太小一辈。南元太年出生于上泛,饱读诗书,考取嘉庆乙卯年顺天南元,曾任长沙知县,为人正直,为官清正,不恋仕途,著有《研经堂文集》,留有大量诗文,主张以孝为先、德治天下,向往太平盛世,重视人才培养,反对乡村陋习。清光绪永嘉县志?人物志载:“衣德贯彻经史,文如泉涌,时人谓之行书厨。先后居京师十九年。以贫故,常断炊。卢相国荫溥耳其名馆之敬礼有加。顾淡于荣利,性耿介,不合时宜,会拣发湖南知县,甫至谒上官,辄以书迂目之。改教职归课徒自给”。
9年温州市*府组织专家编辑温州地方文献丛刊,编辑出版了《周衣德集》,书中入编南元太诗文精品近两千首(篇)。南元太善写五言诗,他的诗淳朴不娇做,还善写主题系列诗,比如他的《赤峰山房八景(八首)》《消暑十咏(十首)》《小园草木杂咏(十三首)》《咏物诗(六首)》《秋花六咏(六首)》《笔墨砚纸(四首)》《愚公屋四言诗(九首)》《长沙八景诗(八首)》《迎神曲(三首)》《永嘉杂咏(二十三首)》无不脍炙人口,读来情趣盎然。《廊下村十咏》系列,写的是永嘉花坦廊下村十个景点的风景诗,至今还被廊下人所吟诵。南元太还是文章大家,在温州的名望很高,当时永嘉郡城重修东瓯王庙、重修温州府鼓楼,其碑文都是南元太所撰写的,其碑刻现尚存市文物部门。
南元太是从楠溪江一个小小的山村里走出来的一位大文豪,是我们族人的骄傲,是我们上泛人的自豪。大前年底,上泛重修村门,族人嘱我写一副11字句的村门楹联:
脉承上湾鉴公开山炳万古
诗涌南元衣德文曲耀千秋
谨以此楹联永志纪念我们上泛人共同的始祖汝鉴公,以及永志纪念前辈族人大才南元太,以励后人云。
十、李院士
上泛还有一位我们引以自豪的人,他就是中国工程院院士李大鹏先生。
李大鹏先生年出生于永嘉*田的一个书香门第家庭,9岁的时候随家人迁居杭州。年轻时,他参加中国人民解放*,毕业于上海第一医学院药学系(现上海复旦大学药学院),现在为浙江中医药大学研究员,博士生导师。他长期从事中药制药创新工程研究,提升了中药研究原创水平,从事多项中药有效成分的研究和提取,他创建静脉乳剂共性技术平台,成功研发抗肿瘤中药静脉乳剂——康莱特注射液,他还率先将二氧化碳超临界萃取理论应用于中药提取工艺,创建了崭新的工艺技术平台,并实现了产业化。他创办的浙江康莱特药业有限公司不仅是杭州最早的民营企业之一,如今更发展成为全国民企强。李院士长期热心公益慈善事业,乐善好施,累计认养残孤儿童近0名,爱心捐赠达数亿元。
值得告诉大家的是,李大鹏先生也应是上泛人,他的另一个不为人知的名字叫周方鹏。李大鹏的母亲周秀文女士娘家是上泛人,起先,李先生过继给他的舅舅送钿叔当儿子,在一次修谱后,他的名字直接修在他的母亲周秀文女士名下,成了上泛周家人。在上泛周氏家谱上,他的谱名叫方鹏,“方”字辈,与我同辈分。十年前,李院士的母亲去世后,按照他母亲的遗愿,李院士把他母亲的灵盒牌位送回故乡上泛家祠安置,让慈母*归故里的青山绿水间,当时族人、村人为其母举行了隆重的迎接仪式。
李院士爱他的母亲爱得真切,也爱家乡的父老乡亲,他时时关心家乡的建设,出资修建上泛的学校,出资建造上泛的水泥公路,还出资60万元修缮上泛的周氏大宗祠堂。
十一、祖屋后昆
从曾祖父以降,祖屋后人已繁衍至第6代,现在从父亲的“启”字辈至最小的“星”字辈,已有5代多人,已形成一个庞大的家族,可谓枝繁叶茂,人才辈出。
祖屋里最早走出去的是我的父亲。年正值抗日战争时期,我父考取温州师范学校离家赴平阳郑楼上学,年师范(因抗战迁移到泰顺县莒溪镇)毕业后辗转永嘉山区多地教学,年2月起先后担任永嘉桥头、永临、碧莲小学和礁华学校校长,还是瓯北第三中学的主要创始人。父亲一生从事教育事业,桃李满园,年定居永嘉江北五星村至今。第二位走出祖屋的是我的二伯父的二子周岩彪堂兄,年他考上南京的一所大学,毕业后被分配到文成县一家国有企业任技术员,后调入永嘉清水埠的国营化工厂任技术员,不久调任永嘉县经济技术协作公司总经理,现定居瓯北罗浮小东村。笔者不才,文革中读书先天不足,高中毕业从戎六年,唯有自学弥补,后过堂浙江省委*校函授学院企业*工大专班,曾任职永嘉县粮食局、《永嘉报》副总编辑,现为报喜鸟集团高管,高级*工师、高级经营师,现著有诗歌集《蔷薇河》、新闻集《又到夏粮入库时》、管理文集《*工与经济管理》、散文集《紫薇花开》等。
长江后浪推前浪,一浪更比一浪高,我的子侄辈也已出山挑大梁。侄周巨新,我二伯父的大房孙子,名牌医科大学毕业后,医院普外科医生,他认真学习医疗技术,钻研医学理论,救死扶伤,治疗疑难病症,医德高尚,医术精湛,多次经患者推荐被*府权威机构评为永嘉县“我心目中的好医生”、温州市“好医生”,他的多篇学术论文在《临床医学》《浙江创伤外科》《内蒙古中医药》《基层医学论坛》等著名医学刊物上发表,医院大外科主任兼一科主任,是温州医学会外科委员会、肝胆肿瘤委员会及营养委员会委员,是永嘉县第七轮专业技术优秀人才,是永嘉县普外科学科带头人;侄周渠俊,多年前创办永嘉县巨俊养殖场,大量科学地养殖优良本地鸡,他的养殖场生产的“鲤溪”牌本地鸡蛋供应县内与温州市区各大超市,名闻遐迩,供不应求,近几年他又开发种植业,誓将家山变成花果山,他种植的大片蓝莓已大获成功,是永嘉县第二轮农村优秀实用人才,是*协第九届永嘉县委员会委员,他积极参*议*,为地方经济建设献计献策;侄周翔名牌大学毕业后在温州市第二中学任数学教师,现已是中学高级教师,学科带头人;侄周吉平大学专科毕业后,从事道路桥梁专业管理工作,现在已是道路桥梁工程师,近些年快速发展的永嘉县高速公路建设也有他的一份业绩……
十二、后记
祖屋与祖屋相关的故事,我就知道这些。
大伯父唯一的儿子岩龙哥夫妻现在居住祖屋右边的正间,我父所有的房子也早已转让给岩龙哥了,岩龙哥的六个儿子都在外面发展,都没有居住在祖屋里;二伯父的房子,后来分给了二伯父的小儿子(老六)银丰所有,银丰的房子现在闲置,银丰在永嘉的瓯北从事房产中介行业,多年前已购置瓯北高档商品房定居瓯北;我现在住瓯北的罗浮村,我的大哥住瓯北的五星村,我的弟弟永芳二十年前全家移居奥地利国。祖屋左边大阿爷家的两间房子现也是空置,大阿爷的曾孙吉旺也已购房居住到了瓯北。
祖屋里的长辈们早已一一作古,惟有我的老父与母亲还健在。有关祖屋里的故事若不及时记录下来,若干年之后这些信息连同祖屋,将会消失殆尽,就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现在,诺大的七间祖屋,就大堂兄岩龙哥夫妇两人居守,还有三五只家鸡相伴,岩龙哥也已70多岁了,祖屋老了。
祖屋确确实实老了,老了的祖屋也是不能忘记的,祖屋里的故事还在延续。当初阿爷种下的那棵柿树,现在依然枝繁叶茂,依然根深蒂固,更加欣欣向荣,它的下一代,再下一代,再再下一代也已经成林、成材……